*假性高樹


田中树是在手铐被松开、手被轻轻放进被子里时候迷迷糊糊醒的。他眼睫不受控制地颤了颤,然后意识到自己应该继续装睡,但是已经来不及了:他早暴露无遗。身后人圈着他,指腹羽毛一样扫过他的喉结,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下巴,停在耳垂的旁边,引起他一阵生理与心神上的双重搔痒。要说他装睡,其实也不准确,田中树挡不住浓重的倦意,又在半梦半醒里沉了下去。

再醒来的时候,同住一屋的人已经离开了。窗帘不是遮光的,田中树半睁着眼懒在被窝里,看着雪白的天花板,出了一会儿神。他不知道几点了,但这并不重要,肚子稀奇地有一丝饥饿感,大约是昏睡了很久。他绷着脚尖伸了个懒腰,一场充足的深度睡眠让他从心底里泛出闲适的感觉,也归功于身上意外地已经没有什么酸痛感了,这让田中树心情好了起来。他掀开被子下床,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。

房间里没有钟、也没有日历。他伸手拉开窗帘,阳光再不受阻挡地洒满整个房间;窗外是种满鲜花的庭院,但他没有看。他看着窗框上细而浅的刻痕——那是这个宛若静止的空间里唯一的时间标尺。

这是他被囚禁的第51天。

过掉了起初震惊、慌乱、恐惧、茫然、绝望,他像是已经习惯接受了这种现状。他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还盯着自己粉色的头发岔出去了思绪,想着是不是该给头发补个色。同居人是足够温柔细心的,田中树拣了些爱吃的填饱了肚子,拿起手机躺在客厅落地窗旁边的沙发上。他本来想拿这个没有信号网络的手机写写歌词,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溯起之前发生的事:他至少没有再继续自我麻痹了。

两个月前的时候,田中树还是这一带LIVE HOUSE里最火的Rapper;他姑且算是有一个固定的乐队,同场的其他乐手也愿意给他助兴。他确实是几个说唱里皮囊长得最好的,发型都不抓的时候刘海遮了一半的眼睛,消瘦的脸埋在兜帽的阴影下晦明不清,又在灼眼的打光下透出迷幻的色彩。他唱的时候,压抑也好撕裂也罢,都能点炸整个场子;在口哨在掌声在欢呼在尖叫中他抬头忍不住笑容。

他便在这样的场子里遇见了旧友。

他本在舞台上就看见了这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:那个人站在离他最远的角落里,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阴影里的身形,按理说这个距离和视野他是认不出来的,但看过去的那个瞬间,那个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,眼神便对上了,田中树便没可能认不出了。

只是那天他留到最后唱到了尽兴,把舞台上的惊鸿一瞥抛去了脑后。整个场子音乐和嘶哑的嗓音被扩音器放到最大,让人近乎耳鸣;他被贝斯手勾着脖子拉去贴了脸,又和键盘手接了个吻。他在吻当中平复了心跳,于是松开的时候又感到了不好意思;他把外套的拉链一路拉到顶,又兜上了帽子,三步并两步跳下了舞台。

那个人在LIVE HOUSE的门口等他;初春的凌晨温度还低,他唱歌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,风一吹一身的凉,于是田中树缩了缩脑袋把下巴戳进领子里。他开口想打招呼,结果发现吼得太开心嗓子都哑了,咳了咳才发出声音。对方笑了笑,笑得还是一如他记忆里的温柔而明媚,这让他默默垂下眼避开了视线,只听见对方熟悉的声音说,好久不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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